時間

房間的時鐘不知怎的，就是走慢了幾個小時。大概是因爲我一直都把它調快十五分鐘，這下，來罷工抗議了。

其實，不只是房間的鐘，手上戴着的腕表、袋子裏的手機、櫃子上的鬧鐘；都是快了一刻鐘。約了人或想要知道正確的時間時，就自動把表面上的數字逆時針方向挪三個。每當有人向我查詢時間，我也會慢慢地、慎重地數了數減了一刻鐘的那當下是在時間的哪一點，免得講錯了。

但是在我自己的生活裏，世界行走的速度，比大家的，都快了一刻鐘。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這習慣，而爲什麽要這樣做，已不記得。推想開始也許是來自自己急躁的個性，怕遲到而把時間調快；久了，就變成習慣。如果把時間撥正，反而不適應。聽説教授的兒子也是特地把手錶上的時間調慢了四十分鐘，原因是幫助他思考，倒是很有創意的答案。

其實許多人和我一樣，都活在自己決定的時間裏。在人擠人的巴士和地鐵裏，在人群摩肩接踵的街道上，在人山人海的購物中心裏，我總會瞄見處於同一個空間裏卻以不同時間速度前進的人們。這專屬個人的小秘密，很可能會造成困擾。我那快了一刻鐘的世界，就曾經被一位印度仁兄不小心闖入，在他還未意識到這秘密後面的意義時，我從他的臉上吃驚的表情猜測，他或者正趕着赴一個重要的約會，卻沒想到我的時間和他的計劃不符，讓他那一刹那心跳加速、腦海立即閃過處理危機的種種畫面。那驚訝的表情在我的時間裏，定格了，可以加速變成一部懸疑電影或者放慢速度成爲一個都市的小插曲。不過在現實不到三十秒的時間裏，那位仁兄查看自己的手錶后，就回到他自己本來的軌跡裏。但在我的時間裏，他已經變成跨越時間的男主角。對於他，這個不是很大的困擾，卻和一個陌生人意外地在不同的時間點交集，成爲陌生人一個小小的樂趣。

這是我的不合時宜。在自己快了一刻鐘的世界裏，時間倒不會這樣而為我停下來，我也沒有因此而活不下去。